李金髮本名淑良,廣東梅縣人,在法國專治藝術,精雕塑,1920年開始寫作新詩。1923年,李金髮將詩集《微雨》和《食客和凶年》寄給周作人,得到周氏讚賞。1925年6月李回國,11月《微雨》正式出版。1926年出版《為幸福而歌》,1927年 出版《食客與凶年》。他的詩作在中國詩壇掀起波瀾,或褒或貶,議論頗多。
李金髮的象徵詩直接吸取法國象徵主義詩歌的技巧,展示二十年代的異國情調。他直接表達象徵主義對社會現實的絕望態度,對醜惡的現實人生充滿憎惡,又對空幻人生和掛空藝術有所追求,這種強烈的矛盾,使他的詩歌滿載憂鬱和苦悶,詩歌變成了發洩個人內心的鬱結和苦悶的載體。
李金髮直接學習和借鑒象徵主義的抒情手法,用奇特的字詞建造其獨有的藝術殿堂。他的詩歌意象豐富,但跨幅很寬:喻體和本體的差距很大,不容易揣摩本體的內容意義;字詞詞性每每被扭曲,奧澀難解。再加上句法結構不是中文的常規法度,讀起來既不通順又不易理解。現取〈琴的哀〉,看看其感傷與悲苦的傾吐:
〈琴的哀〉
微雨濺濕帘幕,
正是濺濕我的心。
不相干的風。
踱過窗兒作響,
把我的琴聲,
也震得不成音了!
奏到最高音的時候,
似乎預示人生的美滿。
露不出日光的天空,
白雲正搖盪着,
我的期望將太陽般露出來。
我有一切的憂愁,
無端的恐怖,
她們並不能了解啊。
我若走到原野上時,
琴聲定中止,
或柔弱地繼續着。
(載《微雨》)
要理解這首作品,必先解決「琴」是甚麼。詩中的琴就是作者自己,琴以發音為美,不發音為哀,他希望自己的生命也能像琴一樣奏出美妙的樂音。但風雨繼起,琴音被多方侵擾,結果詩人心裏滿懷憂愁和恐怖,但這種心境無人了解,只好走到原野(寂寞),管不得琴音能否再奏下去,那「美好的生命」是難以找尋的。幸而結句有「或柔弱地繼續」,象徵還有樂音奏起的機會,有點積極意義。
在第一節裏,「踱過窗兒作響」的不單是風,也有雨。第一句「微雨濺濕帘幕」,「帘幕」二字是第一個暗示;第三句句末的句號也是暗示。如果「不相干的風」下作一逗號,那麼踱過窗兒作響的就只有風了。因此,第一節的重心琴音被震得不成音,被風和雨影響,而這風雨不單影響琴
音,也影響「我的心」。要作這樣的「雙線」解釋,此詩的象徵意義才能朗顯;第二段比喻較清楚,以最高音喻人生的美滿,而以白雲蔽日象徵好景不常,也容易推敲而得。第三段把第一段「我的心」的內容釐定,它將「心」寫成「憂愁」和「恐怖」,這種不安感(憂愁和恐怖)「她們」並不了解,「她們」不單指風雨白雲等物,也暗指人,所以詩人要走到原野去,走到空無一人之處,至此方能擺脫一切人生的窒礙。這樣我們將詩中每個意象的意義都弄清楚,就可以了解詩歌的內容。這詩不協韻,節不勻稱,句不均齊,沒有音尺,連每節的句數也不相同,是自由體的象徵詩。
此外,詩的文句突兀,生硬得如外文翻譯,如果不以「毛病」視之,可謂李金髮詩歌的一種特色。
李金髮的詩歌以神秘朦朧為美、為新、為藝術,詩壇給予李氏「詩怪」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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