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11日 星期二

現代詩派的戴望舒

戴望舒於1932年留法,同年與戴杜衡、施蟄存籌備出版《現代》月刊,繼而負責編輯工作。在三十年代,他已是「現代派」的代表詩人,抗戰時來了香港。1942年12月香港淪陷,戴望舒曾被日本憲兵拘禁,勝利後返回上海。作品有《我底記憶 (1929),著名的〈 雨巷〉即在其中)、《 望舒草 》(1933)、《望舒詩稿》(1937)及《災難的歲月》(1948)。
戴望舒早在十七、八歲時開始寫詩,成名作是〈雨巷〉(1925)。此詩的音節、設景、色彩均佳,既沒有二十年代象徵詩那種晦澀費解的毛病,又有一種朦朧纏綿的情意,收到象徵詩美的效果,難怪葉聖陶當年也連聲讚譽。
三十年代,戴望舒已超越初期具「音樂成分」的創作。他在〈詩論零札〉裏說:「詩不能借重音樂,它應該去了音樂的成分。」「詩不能借重繪畫的長處。」「單是美的字眼的組合不是詩的特點。」
他要突破格律詩的規律和象徵詩的孤冷,要改變詩的節奏,在詩意上作刻意經營,認為「情緒」才是詩的靈魂所在。他說:「詩的韻律不在字的抑揚頓挫上,而在詩的情緒的抑揚頓挫上,即在詩情的程度上。」
《望舒草》內的詩作,已屏棄詞藻的鑄煉和文字的音律,開始強調感覺的交錯、詩意的經營,以主觀感情韻律為詩歌韻律。請看下面詩例:
〈村姑〉
村裏的姑娘靜靜地走著,
提著她的蝕著青苔的水桶;
濺出來的冷水滴在她的跣足上,
而她的心是在泉邊的柳樹下。
這姑娘會靜靜地走到她的舊屋去,
那在一棵百年的冬青樹蔭下的舊屋,
而當她想到泉邊吻她的少年,
她會微笑著,抿起了她的嘴唇。
她將走到那古舊的木屋邊,
她將在那裏驚散了一群在啄食的瓦雀,
她將靜靜地走到廚房裏,
又靜靜地把水桶放在乾蒭邊。
她將幫助她的母親造飯,
而從田間回來的父親將坐在門檻上抽煙,
她將給豬圈裏的豬餵食,
又將可愛的雞趕進它們的窠裏去。
在暮色中吃晚飯的時候,
她的父親會談著今年的收成,
他或許會說到他的女兒的婚嫁,
而她便將羞怯地低下頭去。
她的母親或許會說她的懶惰,
(她打水的遲延便是一個好例子,)
但是她會不聽到這些話,
因為她在想著那有點魯莽的少年。
(載《望舒草

詩人以淡淡的筆調寫淡淡的美事,六節詩歌都有很強的畫意。種種畫意串織起來,就是一齣抒情敍事詩的折子。蝕着青苔的水桶、泉邊的柳樹、冬青蔭下的舊屋、啄食的瓦雀、廚房乾蒭,串連起來是農村生活純樸的寫照,而且全都要來烘托那可愛的村姑。村姑晚飯時與父親母親的閒話,是詩意的營造。及至寫到姑娘的婚嫁和愛情,「將」、「或許」、「會」等用字將村姑的戀愛寫得隱約,那就是戴望舒在經營詩的靈魂;詩裏每個小節都費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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