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田,山東鄒平縣人,他以山東農家的渾樸,寫渾厚而純樸的美文。這個時期,李廣田的作品有《畫廊集》(1936)、《銀狐集》(1936)、《雀蓑記》(1939)等。《畫廊集》是他第一本散文 集寫的多是個人哀樂、童年憶想和思鄉之情;往後作品多寫自己所見所聞的悲慘故事,幾乎篇篇都帶着同情和無奈的控訴。
〈花鳥舅爺〉、〈棗〉、〈柳葉桃〉、〈銀狐〉、〈生活〉、〈山之子〉等篇,寫的都是動人的故事。〈花鳥舅爺〉寫李的舅舅,他窮,愛吹嗩吶、種花養鳥,因此愛所有的花,所有的鳥,生活簡樸而有悠閑之樂,生活之美就在於此。結束處暗寫花鳥舅爺的孝行,故事的力量就在這個結尾,讓讀者帶着點點餘音,想像這位舅爺的模樣。
〈柳葉桃〉和〈銀狐〉是兩個出色的故事,一悲慘、一淒美,寫來深刻動人。〈柳葉桃〉講一個貧苦的小女孩入了戲行,與富家子相好而嫁入豪門當三姨太,因久無子嗣,被二姨奶奶不斷虐待。及後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她瘋了。她看見人家的小孩子便招呼『我的兒子』,又常常如白晝見鬼般說她的兒子在外邊喊叫娘。」就這樣,悲劇連着一串不須說明的控訴和憐憫,都在這文字的柳葉桃下寫了出來。
〈銀狐〉寫孟氏夫婦彼此相愛相扶,連相貌也有些相似。夫妻倆都懂得畫事,又相互關懷照顧。「他們兩個太恩愛了,他們應當永久這樣生活下去,萬一其中有一個早早走開,餘下的一個又將怎樣呢?」果然,孟太太在某年秋天因痢疾病倒,孟先生答允了為人畫百卉爭艷圖,討得一枝人參,但也無法救活妻子。太太死去後,孟先生幾乎沒有作畫,有人索畫桃花,他舉筆作畫而痛聲大哭,淚痕滿紙,結果只好將桃花改作雞冠花。在故事結束時,「孟太太死後不到半年工夫,孟先生便搬到另一個地方去。但沒有人知道他的詳細住址,也沒有人知道他以後的情形,只有人於無事閒談時還常常提到:『那兩個狐狸,那兩個狐狸……』」故事收結有點《聊齋》味道。以上全是小說手法,情味足而托作銀狐,並非一般散文家的胸襟和構想。
李廣田的散文,有時也有周作人絮語式散文的味道。如〈桃園雜憶〉,寫的就是山東種桃的事,說種類、道特點,頗像周作人的懷鄉之作。而在《雀蓑集》裏,純粹的小品文也多,如〈井〉、〈樹〉、〈綠〉等,這些短章寫得有點像散文詩,頗耐細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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