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是中國古代最早的偉大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的創始人。同時又是一位著名的文藝理論批評家,很可能也是世界上第一位重要的文論家,因為他比西方文論的鼻祖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都要早些。
孔子的文學理論主要體現在《論語》一書中。其重點是談文藝和倫理道德、政治教化的關係,他的基本觀點是強調文藝應當為政教服務。這種思想,被他的後學們概括發揮成「詩教」 說:「孔子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禮記.經解》)這種觀點,對其後兩千多年的中國文學理論影響極其深遠,可以說一直影響到今天。
在「詩教」的核心思想指導下,孔子對以詩歌為主的文學非常重視,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文學理論批評觀點。例如:「興觀群怨」說、「盡善盡美」說、「思無邪」說等。
「興觀群怨」說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論語.陽貨》)
這段話中最有價值的部分,是中間四句,它們簡明地概括了詩歌所具有的多種功能和作用。
「興」是說詩歌的審美功能。漢代孔安國解為「引譬連類 」,宋代朱熹釋為「感發意志」,即能夠使讀者感動奮發,觸類旁通,產生審美聯想。「興」雖然不是詩歌的實用價值,但它是後面幾項功能賴以實現的前提條件,不能令人「興」的作品,絕對算不得上乘佳品,甚至不能稱之為文藝。孔子已經認識到了「興」的重要意義,因此把它列為「興觀群怨」之首。
「觀」,是講詩歌的認識作用。漢代鄭玄解為「觀風俗之盛衰」,宋代朱熹釋為「考見得失」,都是指從詩裡可以考察出它所反映的社會的政治、風俗狀況,以利於弘揚光大或者批評改進。
「群」,是指詩歌的團結教育作用。孔安國釋為「群居相切磋」,朱熹解為「和而不流」, 也都比較符合孔子的本意。「詩可以群」 在春秋時期是有很現實的基礎的,當時在朝會、外交場合,包括上流社會的日常生活中,往往用「賦詩」,即朗誦詩歌的活動來溝通思想,交流感情,以達到融洽彼此關係的目的,此現象後世也時或有之。
「怨」,是指詩歌有抒發心中怨氣、批判現實的功用。孔安國解 為「怨刺上政」,朱熹釋為「怨而不怒」,也較為準確地把握住孔子的意思。詩之「怨」當然不限於政治,但孔子是一位政治思想家,說話多帶政教色彩,所以這裡的「怨」主要是指抱怨和批判在上者,而不是指個人之間、特別是小兒女之間卿卿我我的怨艾之情。同時,孔子一向是主張「中庸」之道的,反對做事過於激烈,因此雖「可以怨」,但也要適可而止。
概括起來,「興觀群怨」說提出了詩歌具有審美作用、認識作用、團結教育作用和批評現實的作用等功能。這可以說是一種非常精闢的論述,兩千五百年後的今天,翻開書店裡各種版本的文藝理論書籍,在闡述文藝作品的功能和意義時,大體上都未能脫離這幾個方面,雖然其間有淺深和精粗之別。
「盡善盡美」說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論語.八佾》)
在這裡,孔子就上古兩部著名的作品進行了比較性的評價,實際上可以說是提出了他對文藝從內容到形式兩個方面的綜合要求。
據說,《韶》樂的內容是描寫和歌頌上古仁德之君帝堯主動讓賢、禪位給帝舜之事的,藝術形式上則節奏舒緩、曲調悠揚。孔子對這部作品曾多次褒美、推崇備至,此處也作了極高的評價,譽之為「盡美矣,又盡善也」。《武》樂的內容是演繹西周開國之君武王伐紂之事的,藝術上則雄壯威武、慷慨激昂。孔子對這部作品的藝術性也予以充分肯定,謂之「盡美矣」;但對於它歌頌暴力征伐的內容則表示遺憾,故說它「未盡善也」。兩相比較,不難看出孔子對文藝作品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既要有符合仁義道德的內容,又要有完美的藝術形式,即「盡善盡美」。
「思無邪」說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論語.為政》)
「思無邪」原是《詩經.魯頌.炯》中的詩句:「思無邪,思馬斯徂!」這兩句大意為:「這些馬真不壞啊,全都是慣於馳騁之良駒!」其中的「思」字本為語助詞,無實在意義,但在上述 孔子的引文中,似乎已賦予它實際的詞義,就是指思想內容。孔子的意思是說:《詩經》三百篇,倘若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思想內容上全都純正無邪。這種觀點未必符合《詩經》的實際情況,但孔子就是這樣想的,因為在他看來《詩經》作品都包含着教化的深意。其實,我們不妨把「思無邪」看作孔子的理想和要求,即認為好的文藝作品在內容上都應該純正無邪,符合儒家所信奉的倫理道德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