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27日 星期日

再讀余光中白玉苦瓜有感

余光中的《白玉苦瓜》可說是一首寓有寄託的詠物詩,以故宮博物館所藏的一件古物,寓意對中國故土和文化的依戀,再進而寄託個人在藝術上的追求,以不朽永恆為念。
全詩寫「白玉苦瓜」之形非常具體細膩,「莖鬚繚繞,葉掌撫抱」到瓜尖「仍翹着當日的新鮮」,又以苦瓜之「苦」傳神:「鍾整個大陸之愛在一隻苦瓜」,「皮靴」、「馬蹄」、「戰車」踩過,代表了現代中國的苦難。
「白玉苦瓜」雖然是苦難中國的化身,但同時也是藝術的結晶。余光中以「白玉苦瓜」暗喻自己以詩作把中國苦難「換胎」為永恆的藝術,「曾經是瓜而苦」,經過引渡而「成果而甘」,而達致不朽。
我們讀這首詩,不能以為余光中將對中國的記憶物化,放進玻璃櫃了,而切割了現在與過去,切斷了台灣和大陸的連接。白玉苦瓜是屬於過去的中國人,也屬於現在的中國人,也將屬於未來的中國人。白玉苦瓜能夠經過戰亂而從大陸顛沛流離在台北故宮博物院,正是中國人民情感的連接,我們共同經歷了中國的苦難。中國是全體中國人的母親。
白玉苦瓜
似醒非醒,緩緩的柔光裏 似悠悠醒自千年的大寐
一隻瓜從從容容在成熟 一隻苦瓜,
不在是澀苦 日磨月磋琢出身孕的清瑩 看莖鬚繚繞,葉掌撫抱
哪一年的豐收像一口要吸盡 古中國餵了又餵的乳漿
完美的圓膩啊酣然而飽
那觸覺,不斷向外膨脹 充實每一粒酪白的葡萄
直到瓜尖,仍翹著當日的新鮮

茫茫九州只縮成一張輿圖
小時候不知道將它疊起 一任攤開那無窮無盡
碩大似記憶母親,她的胸脯 你便向那片肥沃匐匍
用蒂用根索她的恩液 苦心的悲慈苦苦哺出
不幸呢還是大幸這嬰孩 鍾整個大陸的愛在一隻苦瓜
皮靴踩過,馬蹄踩過 重噸戰車的履帶踩過 一絲傷痕也不曾留下

只留下隔玻璃這奇蹟難信 猶帶著后土依依的祝福
在時光以外奇異的光中 熟着,一個自足的宇宙 飽滿而不虞腐爛,
一隻仙果 不產在仙山,產在人間
久朽了,你的前身,唉,久朽
為你換胎那手,那巧腕 千眄萬睞巧將你引渡
笑對靈魂在白玉裏流轉
一首歌,詠生命曾經是瓜而苦 被永恆引渡,成果而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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