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6日 星期日

黃春明的小說《兒子的大玩偶》,如何借用現代主義的技法,從事鄉土文學的寫作,其優劣如何?

從黃春明這篇小說,可以見到現代主義技法的不少特色。首先是時間局限在一個小的範圍—從午後到晚上的大半天。然而,這卻能表現主角坤樹的人生的重要轉折點—「自我」身份失落的意識以至無奈的、默默的接受。另一方面,黃春明把「自我」意識的省思這個現代主義慣見主題,毫不突兀的轉接到用寫實形式來描寫鄉鎮生活的小人物,引領讀者進一步深思當時台灣從農業社會漸漸轉化成工商業社會的過渡時期,在新舊社會的轉換當中,工業產品以及商業機能所夾帶而來的文化衝擊。「廣告人」是商業機能的工具,「真我」只能被壓抑在商業假面之下。
黃春明又利用坤樹在故事中的行動:作為「廣告人」所要作的單調和孤獨的工作,如小說中坤樹的心裏話:「每天同樣的繞圈子,如此的時間,真是漫長得怕人」;除了兩條腿活動外,他的腦子也自然而然的活動起來。於是,現代主義最常用的技巧—意識流手法,就合情合理的得到應用,視野鑽進了坤樹的內心世界去。
當坤樹的心聲由敘述者一一交代的時候,他對生活中各種經驗的反應,也出現了深淺不同的層次。黃春明在小說中大量使用括號,以映照坤樹口講的說話和心裏的說話。於是外在的現實世界就與內在的心靈世界互動起來。用小說內坤樹的話就是:「以現在的想法去批判」。黃春明就以這種方式,從小說人物的角度對現實提出抗議,「大伯仔」的白眼、「戶籍課」人員的官僚作風等;又或者不加批判,而是表達情意,尤其他和妻子之間相濡以沫的感情—在現實中口角爭吵的背後,是內心的關懷體貼。
黃春明對語言的敏感,也轉化而為寫實的利器。例如小說結尾描寫坤樹的失落和焦慮造成壓抑, 黃春明就以「我,我,我……」來交代,無須細細解說,坤樹複雜難宣的感受也就清晰地呈現出來;小人物的遭際哀愁,也迴盪在這樣不知怎麼點明的淡淡意緒之中。這也是黃春明高明的地方。
總而言之,黃春明雖然借用了許多現代主義技法,但卻又能保持鄉土小說的寫實風格,顯示俗世人情中的溫暖和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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