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從泥土中將你塑造,而我在有意識的那一刻起便愛上了你。由於愛不到,將你殺了,並在後悔與期盼之中,以你的殘骸試圖拼湊成我倆得以共存的形狀。在一旁的他們說,這是藝術。
與你分別之後(不論是物理性的還是精神性的),我學到的第一件事,是大多數的女孩子都有畫眉毛。在發現這件事情之後,我用力記住她們真正的模樣(那反而是不易見到的),那雖然失去性感,卻較自然可愛的狀態。也想著臨時與剛洗完澡的你相約的那個夜晚,你是否也有畫眉毛。在意識裡我像個笨拙的攝影師努力操控著鏡頭,從特寫你倔強的嘴唇往上拖移,忽然,不受控制的無限放大了那顆痣。黑;等一切回歸後,已成了長鏡頭:路燈、建築,遠方老婦拖著輪胎故障的推車。而我站在遙遠的距離,更加無法確認那兩條眉毛是否帶妝。這件事困擾了我非常的久,吃飯時會不時以筷子敲太陽穴思考,那樣困擾的程度。
那些日子他與她的機車談戀愛,在陽台上一邊捲著菸,一邊跟我說起這段故事。他在經過學校的停車場時,總會留心那輛黑色,前面有籃子的Cuxi。在某些節日他會在籃子裡放一些並不過份的禮物,儘管他心意的重量足以壓壞一百個籃子。
「而在足足一個月沒有看到那輛Cuxi時」他將打火機從口袋拿出。
「我發現,我希望那女孩出了車禍。」
你從未在我面前暴露出傷口,總是堅硬的像塊該死的石頭。而正因為如此,我無法進入你。假設,我能在你的目光之外發現你受了傷,也許故事將出現轉折。這樣的也許支撐我的每一天,從刷牙之前到關燈之後。
「然後呢?」
「那輛Cuxi某一天又出現了,完好無缺。我在同一天看到她在對街,一樣完好無缺。完好無缺的像個精品,完好無缺到,讓人心痛的地步。」
嗨,你好嗎?很久沒寫東西是因為前陣子很忙,也因為一個老師跟我說,如果你想成為作家,就要對自己的東西很保護,不要全部寫在網路。但我發現如果不寫點什麼,父母以及部分關心感性層面的我的人反而會說:「都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在科技冷漠的今天,寫點走心的東西,也許能算是一種平衡或是一種報平安吧?由於信從古至今,在已讀之前都是單向的溝通,我也只能說說我最近發生的事。
那一天在上鑲嵌課的時候,我一邊敲著石頭一邊在聽幾個女生嘰嘰喳喳地聊著天,聊著一些就算敲石頭很無趣,也不會想聽她們在聊什麼的無聊話題。忽然,某個女生安靜了下來,其他女生便開始問她:「你幹嘛都不講話。」她說:「沒有啊,就突然不知道要講什麼。」
接下來的十分鐘,她們重複這樣的問答,偶爾穿插一些沉默。我在那一刻成為了那女孩,想起在幾次聚會和派對裡,像暗潮一樣,在一瞬間襲來的巨大孤獨。而我的孤獨並非難過,只是需要安靜;但她的逞強和不知所措全寫在臉上。旁邊的女生說:「你幹嘛都不講話啦,很恐怖耶!」我真想叫她們閉嘴,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處理自己的情緒。那是一年級的新生,她們才認識一個多月,根本還沒能真正的信任。我希望這女孩能好好的,也希望她身邊出現一個該嘰嘰喳喳的時候嘰嘰喳喳,該安靜的時候,給她空間的朋友。
下課後,一邊騎車一邊想著,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偷偷的難過著,在表面上,網路上,嘻嘻哈哈嘰嘰喳喳,但內心卻難受到不行,並且不知道怎麼辦的人,應該很多吧。
然後我問自己,是否我其實沒有真正的哀痛。那天在上蘇菲舞。老師引領我們藉由旋轉離開日常的自己,在不停的旋轉中,要找尋安定。我像個兒童蹲踞在土邊,仔細找尋任何破土的芽。過了好一陣子,我終於找到一點喜悅,並將它發揚,在現實中笑了出聲。然而它最終還是逝去了。我知道我是最後一個在旋轉的人,也知道我是轉最快的那個,但最終我什麼都沒得到。這讓我感到沮喪,也不經懷疑,所謂藉由行動或沉思,如瑜珈、冥想、甚至是各種苦疫所產生的「昇華」到底是什麼?是不是那些平常真的很難過的人才會感受到狂喜。也許我是個心智過分健康的人,也許我時常抵達那樣的狀態,並且已經習慣到不知道那是狂喜了。任何情緒都是相對,並且會被人可怕的適應力所淡化的,就像在天堂待了一千年也會變成凡間。所以重點是否在於,如何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自我實現和崩解的過程。
跟一個意志不堅定的人談感情是最難的。在關上門的前一刻他對我說:「不要再打拉鋸戰了啦。」我沒回答,卻在門的另一邊決定把自己投入了。然而,在那壞掉的天平上,不論選擇拿走什麼或放下什麼,那一頭都像夕陽般往下默去。而儘管我選擇分心打打水漂,或者在岸上找另一個人來愛,對他高喊著:「嘿,你可以回來了,我有新伴侶了!」自己也知道,其實仍擔心著他那意志的不堅定,沒有競爭心,將錯就錯的妥協,自信心的不足,最後將是一個人抱著游泳圈漂浮在大海。餘暉映在他的臉頰上,諷刺的是,在那一刻我的心不得不與他共存。
誰會喜歡失戀,只有發病的人。然後他們說:「那藝術家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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